幼年的我像一条狗 或者 一个变形虫 想往一切缝隙里钻去 我像一瓢水 没有形状 渗在土地里 凝在花朵上 // 年少时的幻想是彩色的 就像天空中蓝色的云 和紫色的晚霞 还有黑色的夜里的雨 那时的我仿佛没有眼睛 却看到许多我再也看不见的东西 我的爷爷夜里起来接饮水机里的开水 我现在想 那时他大概是死了吧 // 那时的我眼睛是瞎的 看不见现在憔悴的我 冬天的风很冷 把我冻成了铁 风把我消磨成了一颗钉子 时间像一把槌每天在我身上敲打 // 父母眼里我想要做一个科学家 我现在才明白 那才正说明在他们眼里 我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孩童 我想做一条狗 一条鱼 一只蜻蜓 可那些不是一个正常孩童该想的事 // 我外婆的狗死了 它总喜欢往各种孔洞里钻 大概这回钻进车轮里去了吧 那天晚上外婆把它炖了 肉香把所有的缝隙都堵死了 我仿佛是那条被轧死的狗 再也没有缝隙可钻 // 我仿佛是一块刚被锻炼的铁 被翻来覆去的捶打 我的周围是一堆铁 也被翻来覆去的捶打 可能那块铁不是我 我被轧死了 // 我再也不能见到缝隙就往里钻 从今天起我是一颗合格的螺丝钉 被旋进这台消灭幻想的古老机器里去 兴许他们会给我配个螺母 让我稳定工作 //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那条狗不是我 那条狗已经被轧死了 狗是经不起铁锤打的 所以他死了 我在想如果他没有死 会不会每天抓老鼠吃 会不会每天没羞没臊的在大街上 同那条不知哪里来的母狗交配
满面皱纹的神婆在你身上舞蹈
你像一叶鸟
留步在一具小小的棺材上
海面上浪花平静
天上的云朵卷曲
是一盒残破的胶卷
那天的海水灌满了船舱
一颗礁石撞碎无数藤壶
撞开船蛆们临时的家
年久失修的船长张开惶恐的眼睛
//
曾经的你也是一颗礁石的模样
像一艘小艇在红热的大海里飘荡
铁质的心脏不断旋转
小艇于是朝向北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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惊雷如何让你想起
你不能如此混混沌沌过这一生
惊雷他是电啊
电得你全身麻木发热
船长在船头取下眼罩
准备把他那只半瞎的眼睛朝向太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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船长在船头骂骂咧咧
角落里水手们的烟头沾满海鸥的屎
白天被太阳晒干
雨天就开始像浸了油的霉干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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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盲水手扔掉手里又一颗烟
你像个疯子还在兜兜转转
仿佛想起
亿万年前你在岩浆的大海中
差点成为一颗礁石
//
道士今天在山上选好了坟
船长的骸骨在水里被泡得像河豚般膨胀
那么向阳吧,好歹去去生前的湿气
稀里糊涂的你指着北边
水手们的家曾在那个方向
热带的风
吹醒又一颗曼陀罗的种子
肉豆蔻的香气
缠上我的脖颈
我骄傲地发现
万物在这里茂盛生长
//
两朵大王花开在我的头顶
美丽的狼蛛在我血液中注入新的欢欣
斑斓的蛙游荡在我荡漾的眼底
欢乐的沼泽中响起美妙的嗓音
//
我在沼泽里手舞足蹈
我在烂泥里手舞足蹈
我在带刺的藤蔓里手舞足蹈
那藤蔓真是一个轻佻的女孩
紧紧地把我全身缠住
我彩色的血液流满她全身
//
极乐的大神既然唤我长眠于此
就别再怪我癫狂地多情
水蛭也麻醉不了我狂喜的心灵
既然我是大地所奉献
今日也无所谓奉还大地
//
远来的孤独旅人今日将定居此地
像大地一样,他也开始滋养万物
长着利齿的怪鱼觊觎他腐臭的躯体
淤泥中的恼鬼将他双腿蚀去
红树的种子在他大脑里成长
穿过软烂的眼珠
//
那种子必然伸出无数的的利爪般的枝杈
请你务必也抽出致密的根系
一枝请你在上面生长沙漠中的玫瑰
一枝请你带上我残损的牙齿
穿过我眼球的求求你长到最高处
深埋土里的希望你嵌入我的头骨
昨天的我还有许多幻想
今日我幻想你把我裹住深埋大地
你疏松细韧的根尖比任何舌尖都更使我高兴
//
候鸟啊请你等等驻足聆听
明年的今天
请你衔一根枝杈
带去给我在故乡伫望的母亲
明亮如白昼的夜晚里 嗜睡的渔人停下了棹 小小的乌篷船里 小小的船舱 岂能容下醒来的魂灵 水面上的波纹溅起星辰 水面下是那月光所不能及 我的姐姐在宫殿里踱步 // 那是雨 起初那雨是水 万物仰她生息 渐渐的那雨泛出闪烁的寒光 仿佛要穿凿出我的骨髓中的泪滴 雨中圆滚滚的是我的眼球 有的布满血丝 有的散开瞳孔 有的还看得见这个世界 有的早已故去 // 今天的黑夜仍是那样雪白 甚至一日白过一日 希望我与你再不相识 希望我的血液化为黑色的种子 // 渔人的船早已挣脱渔人 明亮的月光刻画在我又一颗可怖的眼里
陌生的量词涌入我的衣襟 三十年前有一辆马车在河中央悠悠的荡 马车夫饮水如牛 最终难逃 沉没在龙王的庙宇 我的大河才有如此的记忆 河水奔流如碎纸机中的纸张 我想啊 这一定是一场幻梦 至少是一场幻梦 恒河沙数的星星曾经落下 那时 它们于我不如这一场幻梦
地面上有一头牛在咀嚼苦果 那树从地面一直长到月球上 不知道它的根 在地球 或是月球 地面上的人在采集苦果 苦果丰饶 一家人以此果腹 满口都是月尘
——你好,这是这个博客的第一篇文章